“你们大家评评理,他现在得了好处,看也不让我看,还翻脸不认人,是不是没天理了?”
王婆子扯开嗓子,嗷嗷大喊着,也不担心丢了她的老脸。
她刚才抓着袋子,可摸得仔细,袋子里不但有白米,还有细面,那可都是好东西啊!
今日她跑米铺好几趟了,知道今天的粮价,比昨天又涨了一成,这么多粮食,可得不少钱。
她今天要是不赖上一些,晚上肯定睡不着觉。
薛豹和曹福本想趁机赶紧离开,可是王婆子盯得紧,一把抱住薛豹的小腿就不撒手。
这么多人看着,薛豹又不能动粗,心里把王媒婆骂了个祖宗十八代。
一直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花漫雪,这次听明白了。
眼前这婆子,竟然就是伙同王子才把她卖给暮幽山寨的中间人。
难怪她听着王媒婆的话音,这般熟悉。
她昨日被卖,是被王子才家的小厮,直接绑了塞进麻袋里的,根本就没看到王媒婆的脸。
她还想有机会寻得王媒婆和王子才一家,给原主报仇出气呢。
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,她哪有放过的道理?
“薛大哥,这就是你的不对了,王媒婆这么大的年纪不但当媒婆,还要当人伢子,只是想看看你肩膀上的袋子,你怎么能不答应呢?”
花漫雪把盐巴袋子往腰带上一塞,菜籽油的坛子,塞在曹福的怀里,就朝薛豹走了过去。
伸手就要把粮食口袋,从薛豹的肩膀上拉下来。
“小娘子,使不得,这可是咱们兄弟的救命粮啊!”
“再说,这个王婆子,就是卖掉你的中间人,你怎么……”
薛豹见花漫雪不分是非,竟然要把粮食给一个老人伢子,他急得想要跟花漫雪争执。
却看到花漫雪在暗暗的给他使眼色,他愣神之际,花漫雪使劲拉下他肩膀头上的粮食口袋。
口袋从肩膀上陡然掉落,直接砸在了王媒婆的小腿上。
王媒婆发出啊的一声尖叫,全身都抖了起来,大颗大颗的汗珠子,从她的额头上掉下来,打花了她的浓妆,胭脂水粉都被冲出了沟沟道道。
“腿,我的腿,断,断了!”
王媒婆扯着压在她一条腿上的袋子,疼得嗷嗷直叫。
她本来就长得细胳膊细腿的,加上年纪大了,哪里禁得住满满一大袋子的粮食,砸在她的腿上?
好端端的一条腿,硬生生被砸断了,能不疼吗?
花漫雪见她狼狈的样子,忍不住掩口偷笑。
薛豹这才知道,花漫雪是故意让王媒婆吃些苦头的。
心里暗暗倒吸一口寒气,这小娘子脑子十分伶俐,可不敢得罪。
“啊?你就是王秀才家那个没过门的,有克夫面相的小娘子?”
王媒婆疼得全身发抖,但是却听到薛豹说花漫雪就是被她卖给薛豹的小娘子。
当即心里就明白,小娘子是故意在捉弄她。
“说我有克夫相?”
花漫雪气得牙根都要咬碎了,这就是王子才一纸休书悔婚的理由?
这就是王媒婆迫不及待的,把她贱卖的原因?
花漫雪现在杀了王媒婆的心都有了,她一巴掌拍在粮食口袋上。
疼得王媒婆一声惊呼,全身筛糠般地抖动。
周围看热闹的人,发出阵阵哄笑。
“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?”
“活该,整天惦记着东家小娘子,西家婆娘,就干着推好人家闺女下火坑的勾当,就该遭报应!”
“小娘子干得好,就该有人治治这个王媒婆!”
“最好是拔了这婆子的舌头,让她没事再嚼舌根子坑人!“
围观的人,对着王媒婆指指点点地怒骂起来。
王媒婆就像是过街老鼠,这些人,人人喊打,恨得咬牙切齿,甚至有人太愤恨了,上去偷偷地在她背上踹上一脚。
这时,人群里挤进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,衣服破烂不堪,满脸污秽。
盯着王媒婆看了几眼,忽然哭喊着扑上来,扯着王媒婆的头发,嚎啕大哭起来。
“王媒婆,我的小豆子呢,你不是说送他去学堂当书童吗,我怎么找不见他了?”
“你还我孩子,你还我小豆子啊!”
妇人扯着王媒婆的头发,使劲摇晃,撕扯,伴随着她撕心裂肺发哭喊声。
王媒婆的腿还压在粮食口袋下,花漫雪挡着薛豹不让他把粮食口袋拿开。
王媒婆的头发被妇人撕扯着,她起不来也还不了手。
头发被拽得乱七八糟的,扯着头皮疼,身子一晃动,被压着的腿就更疼。
王媒婆疼得鼻涕眼泪哗哗的,哭天抢地地求饶,也没人上前帮她。
“作孽啊,肯定是王媒婆当人伢子,把人家的孩子给卖了。”
“这位大嫂是外地逃难来的,孩子被王媒婆骗走了,人也疯了。”
“哎,都是这天灾太坑人,多少人家破人亡,妻离子散,什么时候是个头啊!”
提到天灾,人们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,人群里不断迸发出长吁短叹的声音。
妇人撕扯了一阵子,身子太虚弱,昏死过去。
花漫雪从旁边的烧饼摊上,花五文钱买了两个烧饼,塞在妇人的怀里。
对薛豹挥挥手,接过菜籽油的坛子,打算离开。
这种人间疾苦,纵使是在二十一世纪见惯战争残酷的花漫雪,也觉得鼻子发酸。
薛豹从王媒婆的腿上,把粮食口袋扛了起来,三人闷声不吭地超前走去。
“王秀才?子才啊,快来给我老婆子做主啊,你休了的小娘子,想要了我的老命啊!”
王媒婆杀猪般的喊叫起来,所有人都的注意力,都投向了街道另一侧,摇着一把山水纸扇,一副翩翩公子架势,朝这边走来的秀才。
当花漫雪听到王媒婆喊王秀才的时候,忽然停住脚步。
王秀才,王子才?
那个休了她,又卖了她的大渣男?
花漫雪的眼底,立刻升起一丝冷意。
自己这副身体的原主父母兄妹,也是被王家赶出暮幽城,流离失所的。
新仇旧恨,一起涌上花漫雪的心头,她的手紧紧抱着坛子,连指节都变成了惨白色,都不自知。